《水晶吊灯》 下篇 角峰、 拜松、拜松爹的三牛丼
我最讨厌水晶吊灯了。
“老爷，小少爷长得太快啦，这套西装不太合身了。”
“来不及了，把那件珊瑚绒的披风给拜松披上，不然会露怯的。”
父亲将胸前的束带一根根打理好，然后对着柔和射灯下的全身镜检查着自己的胡子。
他让那些须发看似自然舒展，实则每一簇都严丝合缝，就像他衬衫上的每一处褶皱其实都精心设计。
我站在他身后，从他硕大的耳环上看到了自己渺小的倒影。
然后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那些老牌富豪一般会把那里空下，而父亲这样做是为了显出new money不拘小节的做派。于是我孤零零地坐在后排，继续端详着耳环上映出的扭曲的自己，平稳行驶的黑色轿车是龙门街道上缄默无声的幽灵。
再然后就是鎏金的红毯与白昼般的闪光灯、巴洛特式的乐曲与摇晃的高脚杯。窈窕的女眷们争相在晚宴最高的枝桠绽放，而父亲总是整夜与翻手云覆手雨的大人物们交谈着什么。
此时管家拉着我的手，我们站在觥筹交错之外。
我抬起头，看到的总是雕花繁复华丽的穹顶与璀璨的水晶吊灯。
我最讨厌水晶吊灯了。
6:29pm，罗德岛舰桥，小雨。
“拜松？你还好吗？”我看向身边的后辈。
“啊，没，没什么。只是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如果有什么情况，请立刻告诉我。”
“嗯，谢谢你，角峰先生。”
“不客气。”
9:37am，博士办公室，阴。
“拜松的父亲大概会在今天下午六点四十分到达L3停机坪。能拜托你带着拜松去接他吗？”
博士摇晃着手中精致的透明容器，里面是仿佛活着的狰狞的红色液体。
“博士，我觉得干员拜松已经足够熟悉罗德岛的构造了，这种家人团聚的情形我一个外人陪同，会不会不妥？”
“噗，外人？银灰还在维多利亚读书时你不是代表他和欧厄尔先生见过面嘛。”
“……”
“而且拜松好像也很信赖你。虽然欧厄尔先生很宠他，但是我总觉得这对父子间有什么芥蒂呢。你们都是丰蹄，想必相处起来会很融洽吧，你作为中间人调解调解，不是皆大欢喜嘛。”
“……”
博士决定的事是没人可以拒绝的。这一点我最开始就该明白的。
6:46pm，罗德岛L3停机坪，中雨。
“今天的降落条件不太好，那边在公共频道里说会延后一小时左右。你先找个地方躲雨吧，欧厄…令尊到了我会通知你的。”
“你和我一起吧，父亲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人，角峰先生。”
拜松的手指滑过我手背的骨节。
我微微战栗，扭头看向地面上泛起的涟漪。
简单的图案随着雨滴渐密变得复杂，一圈又一圈，环环相扣，像水晶吊灯一样。
3年前，未知地点，天气状况不详。
“角峰先生，您还好么？”
“啊，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困倦。”
“如果有什么不适，请立刻告诉鄙人。”
“嗯，谢谢你，欧厄尔先生。”
“不客气。”
欧厄尔在角峰的肩膀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角峰看向天花板，卡西米尔复古风酒店套房的卧室里有一盏水晶吊灯。
6:54pm，罗德岛L3停机坪，大雨。
雨势越来越大了，我的王牌机师花了很大功夫才降落成功。迎接我们的只有几个负责机库的技术人员。
罗德岛的博士告诉我会有可靠的干员陪着儿子一起给我接风后就退出频道人间蒸发了，他的行事风格真是越来越奔放了啊。
哈，往好处想，这种环境对拜松的成长更有利，不知道几个月没见他怎样了。
“你好，请问你知道我儿子现在在哪儿么？”
风很大，我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检修工趴在仪表盘上鼓捣着什么，头也不抬：“你儿子？是指干员拜松么？嗷，他刚刚朝着R4休息区去了。”
刚刚？罗德岛的博士让我们六点左右到达，我们也在通用频道里说明会延后一个小时左右，可那小子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走掉了？
“好的，谢谢，劳烦你帮我们检修了。”
那人依旧不抬头，只是摆摆手。
我曾来过一次罗德岛，不过那时是来谈生意的，拜松也还在峯驰历练。罗德岛对外开放的区域并不多，我三两分钟就到了R4休息区，这里是专门负责接待客人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幽暗的走廊里逃生通道指示牌闪着慎人的荧光，两侧排列开的房间只有一个微微亮着。
罗德岛最近是在搞节能减排么？
“拜松！看看是谁来啦！”
我猛地推开那扇门。
水晶吊灯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纠缠在一起。
“角峰，放开我儿子！”
“不，不对，欧厄尔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放不放开，是令郎…”
“是我缠上他的，怎么了？你无缘无故把我扔到企鹅物流，现在我自己跑来罗德岛，你又要来管我在这儿喜欢谁吗？出去！滚啊！”
不堪入目的意外接踵而至，拜松爆发了。
“拜松，你听爸爸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角峰他是…”
“欧厄尔先生！！！”
“角峰他怎么了？有什么不行的么？我觉得他比你好多了！”
“你怎么能拿爸爸和他比呢？啊，角峰，我不是那个意思…拜松，你听我说，爸爸确实很多事情做得不对，但是…”
“你少来这套！你觉得我是因为叛逆，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这样的么？那你错得就离谱了，我是认真的！”
“啊，爸爸没想着那样说，角峰，角峰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拜松，我和你父亲…和欧厄尔先生是情人的关系。”
一声惊雷，大雨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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